我母親已經去世多年。說實話,她的脾氣和言行並不總是讓人敬愛。生前,子女對她常有怨言,對她的舉止也時常無法理解。但隨著年歲增長,我看得越來越清楚 — — 她的一生,其實非常辛苦。只是她不擅表達,甚至有時把愛的形式演錯了。
父親晚年中風,她獨力承擔照顧的重擔。有時得騎著機車,載著父親來回奔波於醫院之間。她曾說過,有一次返家途中,不知是車子出了狀況,還是她真的太累,不得不停了下來。兩位老人家就這樣停在路邊,說著說著,竟然悲從中來。我可以想像,那一刻的她,一手穩住機車,一手護著後座的父親,風聲裡也壓不住她心中的委屈與無助。
當時的我,聽了也只是點頭,覺得不過是生活瑣事。但如今回想,那段話就像一根釘子,狠狠地釘進我的心裡。她那時的心情,我再也無法細問;我該做的事,也再也無法補救。一切,都太晚了。
她不是超人,只是像無數母親與妻子一樣,把自己活成了超人。從我們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,她的生命就不再只屬於她自己。懷胎十月、生產之痛,除了也為人母的女兒,旁人無從體會。孩子出生後的日夜顛倒、餵奶哄睡、衣物奶瓶樣樣親力親為,無數日子連飯都來不及好好吃一口,總是最後才上桌、吃得最簡單。